和总裁离婚的日子(和总裁婚姻建立在契约之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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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听闻余奕潇公司签了戴忆雪做代言人的时候,程夏握着笔有点儿晃神,余奕潇的秘书小林后边的话她也没仔细听。

小林看着分神的她不明所以,叫了她几声,程夏这才回过神来,露出一个温和的笑,让小林将余奕潇的行程表留下,就可以回去交差了。

桌上摆着凉透的红茶,客户要的室内设计图只画了一半,程夏原本构思好的东西骤然地没了灵感,一时之间握着笔竟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画。

这是她和余奕潇结婚的第九个年头,如今是初秋,外头天气仍然热辣,室内开了足量的冷气,将原本温热的红茶冻得冰凉,一口下去,冻得她打了一个冷战。

余奕潇这周的行程表上清楚地写着他晚上没事,按照惯例,他不加班时都会按时回家陪她吃饭,但程夏仍然给足了丈夫发言权,认认真真给他发了微信,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。

余奕潇的回复来得很快,只有简单的一个字,“回。”

对着桌上已经画了一半的图仍然不知从何下手,程夏叹了口气,认命地放下笔,放弃继续和这张画了一半的设计图挣扎,拿了钥匙提前下了班,直奔超市采买食材。

超市冰柜琳琅满目,程夏盘算着晚上煮些什么,又因着今天听到的那个名字而心不在焉,纠结着晚上余奕潇回家是否要和他盘问戴忆雪的事,一晃神就在超市逛了将近两个小时,才慢吞吞地将东西选好。

戴忆雪,这个藏在她和余奕潇之间的名字,每每想起,程夏就一阵心悸。即便这些年来,她和余奕潇从未提及过这三个字,但这个人就像他们之间不可分说的秘密,就像他们之间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横沟,不可说,不可提。

赶在晚高峰前回到了家,家里虽然请了阿姨,但程夏仍然坚持一日三餐亲自下厨。

余奕潇回家时就闻到了厨房飘洒出来的莲藕冬菇排骨汤的香气,客厅的灯关着,只有厨房方向洒出暖黄色的灯光,像是打翻了的金色调色盘。

厨房内程夏围着围裙翻炒着锅里的豆角,一如他每一日回家那般。

她真的是个完美的贤惠妻子——余奕潇盯着那个暖黄色的角落想。

但更像一个完美的演员,永远用那种温和的笑看他,永远没有负面情绪波动,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——余奕潇烦躁地想。

饭桌上相顾无言,只是简单聊三俩句工作上的安排。

程夏最终也没有问出想问的话,余奕潇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解释,空荡的房子里只有筷子触碰饭碗发出的清脆声音。

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,却都在这场婚姻中努力扮演完美的丈夫和妻子,他人只知道余总和余夫人年少相恋,在外挽手相敬如宾,给对方留足了面子,却不知他俩回家关上门相顾无言,半点儿也不亲近。

与其说是夫妻,还不如说是一纸合约的室友。

2

夜半窗外突然下了倾盆大雨,伴着轰鸣的雷声,程夏忽而惊醒。

身侧余奕潇仍然睡得很沉,程夏翻了个身,把自己塞进余奕潇怀里,企图牟取多一些温暖继续安眠,又被新的雷声惊得清醒起来。

即便已经三十三岁,余奕潇仍然保持着年少时吸引人的帅气,他们在一起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,相识也已有十七年。

如此想来,他们已经相伴了彼此将近一半的人生。

程夏第一次听到“余奕潇”这个名字是在高一,那会儿余奕潇在他们高中甚是有名,长得帅,成绩好,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。

但关于余奕潇这个人,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并非他长居榜一的成绩,也非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,而是他和戴忆雪轰轰烈烈的早恋事迹。

他们读高中那会,学校抓早恋抓得挺严,程夏还记得那时腆着啤酒肚的教务主任顶着比灯泡还亮的头,每周一都在升旗讲话时义正言辞地讲,“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成绩,成绩都上不去,谈什么恋爱。”

结果没过两个月,教务主任就被余奕潇光速打了脸。

那时高一的全市统考结束,长居学校榜一的余奕潇不负众望拿下了全市第一,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分享经验,他就站在教务主任常站的那个位置,讲完那些一本正经的经验分享,补了一句,“我觉得我现在成绩挺不错的,想请问戴忆雪同学,愿意和我谈恋爱吗?”

于是在他们高中一战成名。

后来的那两年,余奕潇和戴忆雪也成为他们高中最出名的情侣,天天拉着手四处晃,差些亮瞎所有人的眼,因着他们成绩都还不错,在唯成绩至上的A中,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。

而相对而言,程夏的高中生涯就显得较为平淡。她和余奕潇是文理分班后的同班同学,程夏向来很是按部就班,从来都是听话的学生,除了有一副和她性子一般温和的皮囊,剩下的便是温和地交友,以及认真努力地学习。

没人知道她喜欢那个嚣张恣意的余奕潇。

A中风云情侣的爱情结束在高中毕业,戴忆雪和家人移民海外,没有履行和余奕潇考同一个大学的诺言,以分别为这场轰轰烈烈的早恋画上了不是那么圆满的句号。

程夏和余奕潇的故事,则是开始于他们的大学时代。他们在同一个大学读书,余奕潇读计算机,她读室内设计。

起初他们并没有什么联系,直到在某个冬夜,程夏在自习室画图画到深夜,在回宿舍的路上捡到了喝得烂醉的余奕潇。

她以为自己画图画出幻觉了,看了半晌才确认学校人工湖旁那个醉汉是余奕潇。

余奕潇抱着酒瓶,对着无人接通的手机喃喃自语,程夏走进了,才听清他说的是“小雪生日快乐。”

后来程夏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个醉汉劝回去,毕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要扎进人工湖里。

也不知那次会面是否是老天爷刻意安排,那晚之后,她和余奕潇的联系渐多,在大三时程夏开玩笑说道“反正你也没女朋友,我也缺男朋友,要不就凑合凑合吧。”

于是就成为了十分普通的小情侣,再往后的事也按着世俗的轨迹发展,他们毕业一起租了一间小小的廉租房,同居两年,余奕潇的公司渐渐走上正轨,程夏的收入也愈来愈高,顺理成章地买了一对素净的戒指,在付完一套小公寓的首付后,他们在某个情人节的下午排队领了结婚证。

3

和戴忆雪的见面在余奕潇的意料之中,从在几个明星里最后敲定了戴忆雪作为代言人时,余奕潇就知道他们俩的重逢即将到来。毕竟这位代言人要和他们当面签合约,也得给他们拍广告。

其实戴忆雪回国已有几年,但这是他们第一次会面。

公司宣传总监仍在和戴忆雪团队洽谈合同,会议室里戴忆雪百无聊赖玩着手机,她这些年混迹娱乐圈,本就姣好的面容又有了妆发的加持,相比多年前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。

空气里是浓重的香水气息,余奕潇忽然觉得无趣。

并非所有事情都需要他盯着,但他神差鬼使地来看这次的签约,正如当时分明有几个可供选择的人选,他最终敲定了戴忆雪。

起身离开的时候,还未等他推开会议室的门,就听到身后的戴忆雪说,“余总,中午有空一起吃个午饭吗?”

他的手停顿在把手上,最终不着声色答应下来。

法式餐厅的冷气开得很足,菜色一片生冷,牛扒是三分熟,一刀下去吱吱冒血。

余奕潇也不是没少吃法餐,但乍一看盘子里的冷菜,仍然有些反胃,有些年不犯的胃病此时竟仿佛有些要复发的趋势。

戴忆雪一举一动优雅得很,像训练有素的名媛,“这些年你都没什么变化,更帅了,也更成熟了。”

余奕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,说了句,“谢谢夸奖。”

他的疏离倒是没让这位大明星觉得局促,她放下手上的刀叉,轻支着头看着余奕潇,自顾自地温习他们多年前的早恋时代,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,那会儿他们真的十分年轻,曾拉着手难分难舍,也曾因为某件小事吵架吵到面红耳赤,就连最后那个不完美的分别,也是执手相看泪眼,双双哭得不能自已。

她不愧是当下红火的爱豆,就连说话也带了致幻的语气,让谁听了大抵都会为他们那段持续两年的感情感慨连连,直叹可歌可怜又可惜。

余奕潇仍然是不开口接话,却听戴忆雪忽然问他,“你和程夏,感情好吗?”

他们都是高中校友,戴忆雪自然认识程夏。

他终于开了口,“还不错。”

“为什么是和她在一起。”不知为何,戴忆雪这话听起来有些哀叹的语气。

余奕潇切割盘中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“程夏她,特别好。”

聊天难以进行,余奕潇觉得没有继续和戴忆雪回忆过去的必要了,起身离开时,戴忆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她很是直接,“奕潇,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,分开后才发现,我是那么喜欢你,以至于这些年,我再也喜欢不了别人。”

她是这几年热度正浓的明星,眼角眉梢都是美的,比起高中时代更是多了几分风情,如此这般说,心痛心酸之意甚浓。

她补了一句,“你真的爱程夏吗?”

他停顿在原地,最终没回头看戴忆雪,“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。”

4.

晚间公司还有个会议,等到开完会回到家,已经将近凌晨。

晚饭没来得及吃,中午那些法式冷菜折腾得余奕潇的胃有些难受,记忆里上一次犯胃病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,那时是某个酒局,他空腹喝了不少,出了饭店就被直接送医院去,然后就被迫喝了小半个月的粥。

近几年公司逐渐壮大,酒局上敢灌他酒的人越来越少,胃病也慢慢没再犯。

他揉了揉腹部位置,推开了家门,家里没开冷气,是恰好的温度,程夏坐在客厅地板上,茶几上铺了一堆图纸,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,她便就着那盏小灯伏在茶几上画图。

见他推门,程夏抬起头来,眨了眨眼,问道,“吃饭了吗?”

余奕潇随意将外套放在沙发上,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,顿了顿补了一句,“胃有点难受。”

程夏张了张嘴,大概想说他两句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,轻微地叹了口气,转身去了厨房。

相处十几年,她对余奕潇这个人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,看到行程表的时间安排就能猜到,余奕潇今晚是大概率忙到没去吃饭的。

厨房内早已煲了一份瑶柱鸡丝粥,掀开小炖盅的盖子,鲜香的味道就慢慢飘散。炖盅很好地将食材煲得软烂,是养胃的佳品。

程夏的手艺好,原本就会煮饭,这些年有钱之后还专门去学习了各种烹饪技巧,手艺堪比饭店大厨。但余奕潇最爱吃的仍然还是这一份瑶柱鸡丝粥,从那年他们住在狭小的廉租房,到现在住进复式的两百平公寓,吃了十几年仍然不腻。

这份粥是他所有关于凌晨美好的记忆,大概每次晚归,厨房的小炖盅煲的都是这份瑶柱鸡丝粥,让他破旧不堪的胃得以休养生息。

程夏将茶几上的图纸收拾好放回房间,忙了一轮出来,余奕潇还未吃完,室内安静得不像样,她不说些什么实在是显得屋子太安静了,于是问,“今天那么忙吗?做了什么呀?”

“白天见了几个客户,晚上就一直在开会。”吃了一口粥,补了一句,“和平时差不多。”

余奕潇不知道的是,这年头有个东西叫微博,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搜到,认真逛一逛,约莫还是可以看到不少消息的,一旦在搜索栏输入“戴忆雪”三个字,看一看实时,就能看到各种营销号发的“戴忆雪与ys总裁共进午餐”的照片 ,以及下边吃瓜网友扒出来的一系列对于他们往事的八卦。

吃完那份粥,余奕潇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,眼光随意一瞟,看到了脏衣娄里他的外套,他努力回忆了一下,分明他刚刚是将外套放在客厅沙发上的。

余奕潇将那件衣服从脏衣娄里拿出来,此时才闻到衣服上残存的香水味。

他没对程夏说实话,程夏也知道他撒了谎,但她没有戳破。

余奕潇陡然地产生了一阵无力感,他也说不清这种无力感来源于哪,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隐瞒,还是因为她的无视。

洗完澡时程夏已经躺在床的一侧,余奕潇轻手轻脚上了床,熄了床头的灯。

黑暗里程夏翻了个身,仰起头轻柔地吻了吻他的下巴。

5

怀孕是在意料之外。

他们行房并不多,仿佛是一种例行公事,措施也做得也认真,如今留着以为自己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激素分泌失常的程夏,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拿着HCG和B超单发懵。

更加意料之外的是余奕潇的反应,电话那头的他仿佛是紧张的,让她待在原地别动,他抛下层层叠叠的公事去接她。

程夏挑了一个角落位置坐着,仍然有些发懵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,还未想清楚,就看到余奕潇匆匆赶来,脸上没有掩饰情绪,焦灼和兴奋的神色交织,像每一个医院等待新生命的准爸爸,唯独不像往日平静的他。

程夏的第一句话却是,“这孩子……要吗?你要是不想的话,可以不要的。”

她摸不清余奕潇的想法,毕竟他们从没聊过关于孕育下一代的问题,潜意识里她也觉得,余奕潇是不会喜欢孩子的。

余奕潇兴奋地神色忽然僵了僵,这位商场精英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儿迷茫和委屈,反问她,“你不喜欢小朋友吗?”

程夏当然喜欢,她是个那么温柔的人,即便未曾孕育生命,也能看得出她会是个十分称职的母亲,她定定地看了余奕潇许久,终于确定他对这个小生命的期待不是假的,这才轻微松了一口气,笑了笑,“当然喜欢。”

一切好像回到正轨,与从前不同的是,余奕潇的日程安排上几乎推掉了一切晚上的活动,每天准时下班回家陪她吃晚餐,也将所有和产检有关的事宜写上了他的行程表。

他们仍然互相扮演着完美的丈夫和妻子,有时候程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余奕潇也感到恍惚,他们入戏太久,以至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入戏。

怀孕带来了一些不小的身体负担,程夏不再接新的设计委托,周末便睡到日上三竿,醒来时余奕潇已经不在身侧,余奕潇的手机和她的手机一起放在床头柜充电,想来余奕潇没有出门,约莫是做早饭去了。

神差鬼使的,程夏拿了余奕潇的手机。

他没有设密码,当然,在此之前的十几年,她对他的手机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,但此时她却点开了手机的微信——很是干净,都是工作上的交接,甚至置顶的人还是她。

要将手机放回去时,却又点开了短信界面。

入目便看到前几日和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,她点开来,就看到了几句简短的对话。

“我问的问题,你想出答案了吗?”

“我不会和程夏分开,不管我爱不爱她,我们在一起数十年,有对彼此的责任和义务。”

程夏忽而有些反胃,怀孕以来孕吐总有些严重,她掀开被子冲到洗手间,对着马桶干呕,却什么都吐不出来。

厨房内正对着小米粥手忙脚乱的余奕潇听到声响,关了火,迅速倒了杯温水进了房间,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程夏的背,问道,“是不是很不舒服。”

清晨的呕吐消耗了她太多气力,她摇摇头,突然就觉得累了,扮演一个贤惠的妻子数十年,她实在是累了。

余奕潇搀着她坐到餐桌旁,又继续回厨房去和那锅小米粥作战,程夏看着他搅着粥的身影,忽然地开口,“奕潇,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?”

6

倘若问起他们共同的高中好友,大伙儿对于余奕潇的记忆,大抵可能仍然是他那段轰轰烈烈的早恋,相比而言,他和程夏在一起的故事实在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。

但当关于他和程夏的故事在这个清晨,伴着小米粥的气息从程夏口中絮絮道来时,他们彼此的记忆才忽而鲜活了起来。

他们的在一起看似十分随意,在程夏的一句“凑合凑合”中便确定了情侣身份,但在此之前,程夏早已喜欢了余奕潇很多年。

他们大四那会,余奕潇已经开始创业,他们从学校搬了出去,租了一个小小的廉租房,那个廉租房一租就是三年,在每个他加班的夜晚,程夏常常是伏在那间小房子小小的餐桌上画设计图,厨房内为他留了一份鲜香的瑶柱鸡丝粥。

那时候他们没太多钱,也没想到几年后他们便能实现财富自由,那时发了工资、赚了一笔钱,就会拉着彼此的手去逛超市买下想吃的食材,窝在廉租房小小的厨房里,他给她打下手,看着一道道菜上桌。

后来生活逐渐宽松,余奕潇的公司开始步入正轨,程夏也慢慢有了些稳定的客户,他们攒了一小笔钱,小心翼翼在售房处挑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,付首付的时候,相视一笑,他揽着她的肩,小声在她耳旁说,“晚上想吃支竹牛腩煲。”

那年情人节的时候,分明知道民政局会排上长长的队,但他们仍然选了那一天去领结婚证,手上带着的那对素净的戒指并不昂贵,但仍然在拿到那两本小红本时双双红了眼眶。

生活仿佛向着一切好的方向发展,余奕潇的公司盈利能力愈发地强,找程夏画设计图的客户已经需要提前许久预约,他们却越来越少和对方对话,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爱意,然后渐行渐远。

大概感情失去了原有的激情时,被生活和工作一冲击,那些对爱的记忆就很容易被淡忘,又何况他们的感情本身就没有太多激情,温水煮青蛙般的恋爱更难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。

他们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之间就变得连对话都困难。分明她仍然在每个他晚归的夜里,在卧室留一盏小小的床头灯,在厨房留一份鲜香的瑶柱鸡丝粥;分明他工作十分忙碌,却仍努力赶在晚饭时回家陪她吃饭,仍然为他们即将有一个小生命而感到兴奋十足。

究竟是因为什么,又是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就变成一个屋檐下默契十足,却毫无爱情的室友了呢?

7

讲述人是程夏,倾听者是余奕潇。讲完时锅中早已关了火的小米粥已然不再滚烫,程夏微微扬起嘴角,陷入曾经的温情时光内,眼角眉梢尽数是温柔。泪流满面的是余奕潇,那些被遗忘的旧时光如今鲜活起来,却宛如钝了的刀子般磨过他的身心肉体。

他仍然记得第一次吻程夏的紧张,记得深夜回家打开炖盅的温暖,记得他对他们第一次的珍视,记得戴上戒指的感动,也记得他对她所有的承诺。

所有关于物质的承诺早已悉数达到,生活却没了爱意。

他和程夏并不是没有拥有过美好的回忆,只是那些共同的回忆都似温水般温和,抚慰了当初他破旧不堪的心,温柔了所有他们过往的岁月,正如程夏这个人一样,她的爱意从来都是像她的人一般,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疼痛让他记忆深刻,以至于时间一久,他忘了他是爱她的。

他们不是不曾相爱,只是忘了他们是有占有权的,忘了他们是爱对方的。

余奕潇难得落了泪,竟是哭得不行,又觉得有些丢脸,蹲下身低声哽咽,那些过往的回忆凌迟着他,指责着他这些年的不尽职。

倒是程夏站起身走向他,蹲下去轻轻将他抱住,叹了口气,还是温温和和努力安慰他的语气,“我就是和你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情,怎么哭了呢?”

余奕潇将双臂从她怀里轻轻挣出来,抱住这个陪伴了他大半人生的妻子,只能一句又一句地道歉,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程夏却仍然是那样的温柔,将他抱得更紧,“奕潇,没事的,不管是怎么样,我都会等你,我一直很爱你。”

这是她近几年第一次说爱他,上次他们之间关于“爱”这个字眼的记忆已然模糊,也许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

余奕潇有时候也会怀疑,程夏可能只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,他记得他们最初的那句“凑合凑合”,所以渐渐他也将她当作一个合作伙伴般的妻子,可他忘了,他们是因为彼此相爱才结婚的。和总裁婚姻建立在契约之上,名存实亡,怀孕后我俩陷入蜜恋

程夏过于爱他,过于温柔,以至于不舍得给他一丁点脸色,以至于让他以为,她没有那么爱他。

8

余总变了个人,公司的下属感受到了一些不同,但却说不出这种不同来源于哪,他们总结了一下,大概是因为余夫人怀孕了,余总在努力地适应准爸爸这个身份。

譬如偶尔会发着呆,问送文件进办公室的小林,“小林,你老婆怀孕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比平时抑郁啊,我担心我老婆心情不好。”

小林,“……”

小林,“余总,我早上去给夫人送您的行程表时,她还笑眯眯赏了我一份限量版曲奇。我感觉夫人心情还不错,应该不会抑郁。”

当事人程夏倒是明显了解余奕潇的变化,毕竟从只履行夫妻义务的室友忽而变成黏人的巨型犬,这种从冷淡期到热恋期的转变实在是太大,程夏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。

余奕潇甚至拾起了多年前某项不为人知的技能,每到晚上就抚着程夏渐渐隆起的肚子,温声细语在她耳旁讲睡前晚安故事。

这项技能还是多年前被程夏闹着学的,她也曾经有过撒着娇闹着要他哄她睡觉的时光,如今想来已是好多年前的事,仿佛是一场记忆已然模糊的美梦,但如今美梦再一次清晰重现,显得格外不真实。

医生说孕妇容易浅眠多梦,但反而常常夜半惊醒的是余奕潇,他常常梦到他与程夏渐行渐远,然后再也没有回头路,惊醒后一阵后怕,然后只得搂进了怀里深睡的程夏才能稍稍安心。

深秋的阳光洒落在窗台,程夏醒来时已经不早了,余奕潇却仍然躺在她身侧,她打了个哈欠,赶他去上班,他却不肯动,非要和她一起赖床。

程夏嘲笑他这种小孩子行为,“我可不和你赖床,我要去吃早饭去了。”

结果余奕潇就和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,被她使唤着去热牛奶、烤面包、煎太阳蛋。

他们在料理台接了一个萦绕着牙膏薄荷味的绵延的吻,她抚着他的眉眼,手指又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,缱绻缠绵。

9

戴忆雪是在冬季刚来临时推开了程夏工作室的门。

倘若她晚来几天,可能就见不上程夏了,此时程夏最后一份订单即将收工,画完这份设计图,她就要进入待产状态。

她们俩并不熟悉,不过是碰过面的高中校友,高中时代她们几乎没有交集,这源于程夏和戴忆雪是两类完全不一样的人,戴忆雪是骄傲的、张扬的,而程夏是温和的、低调的。

所以当戴忆雪推开她办公室门的时候,程夏不会傻到觉得人家是来找她画图的,戴忆雪的光临,也只能是和余奕潇有关。

办公桌将她们俩隔开,若是有旁观者,此时大概会发觉,她们俩将气场不同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桌这边的戴忆雪妆容精致,就连头发丝都是吹得一丝不苟,像毫不怯场的骄傲的孔雀;桌那一侧的程夏因为怀孕的原因素着面庞,小母亲即便对着丈夫的初恋情人也仍然笑得温和,像和煦的暖阳。

果真是一个夏季,一个冬季。

程夏甚至先温和地问了戴忆雪想喝点什么,让助理去将咖啡端了进来。

到底是戴忆雪先沉不住气,她从来是将自己当作余奕潇生命中最相爱的人,是带了一副正宫的心态来见程夏的,却在看到程夏的肚子时傻了眼,“你……怀孕几个月了?”

小母亲一下下抚着隆起的肚子,感受腹中小生命的胎动,“六个多月了。”

程夏没有丝毫的急躁,她事情着实不多,没有着急的必要。

于是听到戴忆雪问她,“你为什么和奕潇在一起?”

程夏一愣,她没想到戴忆雪会问这句话,不明所以地回答了这个简单的问题,“因为喜欢和契合。”

戴忆雪却又追问,“那你觉得,奕潇喜欢你吗?”

程夏笑笑,抬头正视戴忆雪,“当然,没有喜欢,我们怎么会结婚呢?”顿了顿,终于好心地帮戴忆雪步入正题,“戴小姐问这些,是想知道什么呢?”

她过于平和,平和得根本没有一分一毫见到丈夫初恋的不安,这反倒让戴忆雪有些措手不及。

“我听人说,你和奕潇这些年过得很是平淡,你们俩是因为合适才在一起的,这样没有爱的日子,不累吗?”戴忆雪试图在程夏脸上看到一丝情绪的波动,但是没有,她又补了一句,“我见过奕潇和我在一起时那种根本藏也藏不住的情绪,他恨不得把恋爱谈得极其高调,但你们不是这样的。”

程夏却仍然是那种和煦春风般地轻笑,她有些分神,想起今晨她没能将那杯热牛奶喝完,放在桌上,余奕潇便自然而然拿过去,将剩下那小半杯牛奶喝掉。

“戴小姐,感情这种事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不管爱不爱,那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,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,我们是没有爱的呢?”

“年轻的时候,我也不是没羡慕过你们那种轰轰烈烈想要闹得世人皆知的冲劲,但后来我渐渐明白,生活是平凡琐碎,能在细水长流中保持爱意,才是难能可贵的。”

程夏坐得腿有些麻,自顾自站起身来,看窗外冬日的暖阳,有细碎的光透过百叶窗印在她脸上,她缓缓说了最后的话,“戴小姐,你和奕潇已经过去了,而且过去太久太久了,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。我和他在一起将近十三年,难不成会比不过你们在一起的那两年?”

戴忆雪是怎么离开工作室的,程夏没去注意,这场没有硝烟的对话胜败清晰得很彻底,她不是喜欢展示优越感的人,对于这位大明星,她到底是留足了尊严给她。

10

外头阳光正好,光斑安静地落在程夏手心,她站了好一会儿,才悠悠继续去画图。

手机放在包里,她伸手去拿,想看看具体时间,按亮屏幕时就看到不少微信信息和未接电话——都是来源于余奕潇。

还没等她回个电话回去,她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,这一次推开门的余奕潇。

程夏有些愣神,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,确定了她刚刚没看错时间。这才下午四点多,余奕潇应该是待在公司里开会才对。

余奕潇看见她后松了一口气,关上办公室的门上前搂住她,“你怎么不接电话。”

她扬扬手中的手机,“开静音了,没听到。”转而问,“你怎么来了,下午不是开会吗?”

“我听你助理说……戴小姐来找你了,我就赶过来了。”

从余奕潇口中听到“戴小姐”这三个字,程夏突然觉得有点可爱又好笑,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没接电话的一个小时里,余奕潇踩着油门脑补了一场狗血电视剧情节,生怕戴忆雪由爱生恨做出什么没有理智的事情,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
此时看到好端端的妻子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不过一口气松下来,突然就意识到了别的问题,整个人又紧张了起来,问道,“她和你说什么了?”

他和程夏的感情回暖来之不易,他害怕这份来之不易被他人摧毁。

程夏忽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,转了个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,“前段时间,我偷看了你手机短信。”

余奕潇整个人一僵,神色也忽然被冻住般,将她箍得更紧,“对不起……我不该回她信息的,夏夏你不要不理我……”

他的手臂如钢筋水泥,将她困在原地,连想伸手去抱他都没办法,只得听他喃喃连声说抱歉。

程夏只得叹了口气,推推余奕潇让他听她讲话,“你不要总是这么自责,我知道你最近一直觉得自己前几年做错了,一直特别难过。但是奕潇,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,是我们共同的错,你错在忽略了生活,我错在不肯跟你沟通。我总倔强地觉得,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,应该完全理解对方所思所想,所以当出现问题的时候,拧着不和你交流。”

她终于努力腾出手去抱他,“可是都过去了不是吗?至少我们还在一起,我还在你身边。”

她总是如此温柔,可每次这种温柔的话语,总是让余奕潇想落泪。

他问她,“你不生气吗?你不气我和她联系吗?”

程夏的手指摩梭着他脖子上的青色血管,“我相信你,也了解你,你不可能和她会有什么的。”

假如他真对初恋念念不忘,戴忆雪也不至于想从她这个下手。

程夏顿了顿,笑着反问道,“不过,你对我仅仅是责任和义务吗?”

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,但仍然问了这个问题。余奕潇眼眶有泪,低头去吻她,低声道,“不是的,我爱你,也只爱你。”

他曾在无数个深夜后悔过当时决定签下戴忆雪作为公司代言人,那是一瞬间的游离,可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瞬间的精神出轨,这种自责不断折磨着他,尤其是在他和程夏和好之后,让他无时无刻害怕于程夏的反应。

他更后悔的是,当时没有直接告诉戴忆雪,他是爱程夏的——即便那会儿他们的婚姻与形婚无异,他潜意识里,还是爱她的。

可到头来,程夏对于他所有心思了如指掌,她了解他,也从未怀疑过他,她深知余奕潇不可能与戴忆雪发生什么,她想要的,不过是他爱她。

程夏笑道,“你怕我因为她和你疏离吗?奕潇,你还得谢谢她,如果没有你们那两条聊天记录,我那天早上就不会给你讲那些话,我们离这样的生活也遥遥无期。”

余奕潇吸吸鼻子,闷闷道,“明明就是我的错,今晚换我给你煮粥,煮瑶柱鸡丝粥。”

程夏一下一下安抚着相伴多年的丈夫,拉着他的手去感受腹部位置的胎动。

她说,“奕潇,我一直在。”

余奕潇说,“程夏,我爱你。”

我们已经相伴过彼此一半的生命,往后的时光也将紧握着对方的手一起走过。你我的爱予以岁月所有温柔,慰藉所有的不如意,待到再度回首时,最爱的人是你。(原标题:《回首原是爱你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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